「中國鷹派」這個詞,近來一直活躍於西方詞彙中。
有一個例子發生在2012年10月29日,在墨爾本一家酒店內,中國軍事科學院副院長任海泉中將對來自15個國家的同行說,「有人無視二戰結局,挑戰戰後秩序。」話鋒直指日本對中國東海島嶼的侵佔。
路透社在2013年1月18日就此發表評論說,「這並非孤立的突發事件,這表明中國軍方鷹派正發動攻勢,中國的政治和外交政策正在發生深刻轉變。」
在西方看來,中國「鷹派」的言論為美國研究中國增添了新視角,同時也給判斷中國戰略意圖及未來走向增加了難度。曾幾何時,中國軍方將領們無論退役與否,似乎都不願意直言不諱地發表遠超出官方立場的觀點。
不過,西方早就編纂好了一份政治檔案,用來解答他們的困惑:「中國鷹派」是「紅臉白臉」策略的一部分?還是中國軍方真實的想法?
「不能打仗的軍隊,不如改名叫和平基金會」
研究「中國鷹派」,西方思想庫向來是情有獨鍾。諸如《亮劍》、《火藍刀鋒》等中國近年拍攝的軍旅題材影視劇,也吸引著斯坦福大學亞太研究中心的專家們,對於許多西方智庫來說,中國軍界一有風吹草動,便會有極為關切的、長篇累牘的分析評論。
「打開中情局圖書館的網絡,你可以很容易地查到自己的檔案,比國內的資料要詳細很多。包括年齡、家庭等基本信息,尤其是曾經說過的言論。」一位曾兩次赴美參與軍事交流的中國軍官說,美方主要通過閱讀中國軍方人士的作品來判斷其是否有戰略頭腦,能否被列為關注的對象。
這已不是秘密。中情局的專家們可以把目標的所有個人經歷、人脈關係、朋友親戚網絡,羅列得一清二楚,這包括未被公開知曉的個人資訊和信息。甚至可以把政要人物的性格和意志「編」成軟件,以方便進行判讀。
幾十年來,美國中央情報局和國防部的分析家已經彙編了各種心理評估報告,對像包括已故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已故朝鮮領導人金正日等。美國《外交政策》雜誌2011年10月的報道透露,這只是中情局秘密編纂的「世界軍政要人檔案」的一部分,中情局所編纂的軍政要人檔案屬於機密,但是搜集彙編檔案的方法卻廣為人知。
政治檔案的記錄方法類似醫學臨床案例研究。上世紀40年代初,阿道夫·希特勒第一個被記錄入檔。在這份檔案中,哈佛大學人格研究專家亨利·A·默裡(HenryA.Murray)推測說,希特勒「無比自卑」,並且有「同性戀恐懼症」和俄狄浦斯情結。猶如滾動的雪球,中情局的政治檔案不斷豐富。西方情報人員很注重搜集目標的公開信息,如演講、著作、傳記事實、接受採訪的言語,以及可觀察到的其他行為。對於「中國鷹派」,根據檔案的分析標準,只要發表對美強硬言論者便會被貼上「鷹派」的標籤,如果言論水平高,則會被提升一個級別,稱為「智慧頭腦」。
美國到底如何看待中國「鷹派」?五角大樓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擔憂。
2010年9月底,中美兩軍交流恢復之際,《紐約時報》當時描述這種心態說,中美軍方日益緊張的關係,一定程度上歸因於中國鷹派軍官的崛起。在年青一代軍官頭腦裡,將美國視為一心一意阻撓中國崛起的敵對勢力。在美國,鷹派一詞的原意是「好戰分子」。不同的是,「中國鷹派」聲音的出現只是一種憂患意識,因應著新一輪的海權危機,並不帶有「好戰性」。「我不喜歡無端發狠話,也不願說一些示弱的話。軍人如果一味示弱,那麼國家就沒希望了;軍人處處逞強,同樣會損害國家利益。」甚至在憤怒時,空軍少將喬良也習慣微笑著,他很不情願地被扣上了「鷹派」的帽子。屢次對美強硬發聲的羅援少將則是例外。他的理解是,「我不否認我們解放軍應該是鷹派,鷹派並不等於好戰,軍人不言戰,誰再言戰?軍隊不積極備戰,就是最大的失職、最大的違憲。不能打仗的軍隊,不如改名叫和平基金會。」
「鷹派」生產線美國的對華政策的形成,通常離不開「思想庫——新聞輿論——白宮(國會)」這一鏈條的運作。1999年春天,歷經對海灣戰爭的多年反思,空軍軍官喬良和王湘穗提出「超限戰」理論,一種超越實力所局限的戰爭方式。簡單地說,「就是以弱勝強之術。」付梓之前,喬良就樂觀地向搭檔王湘穗預測說:「這本書很可能是牆內開花牆外香,最後變成出口轉內銷。」
喬良用了很多年才搞清楚,他和他的《超限戰》如何走進「鷹派」生產線。著作出版不久,中國外交部某退休司長帶著3本墨跡未乾的《超限戰》,遠赴斯德哥爾摩參加國際問題研討會。其間,普林斯頓大學政治學教授將其中一本《超限戰》帶回美國,並向朋友斷言「這是一本專門對付美國人的書」。歸國後,該書輾轉落入美國大使基金會。
在美國中情局下屬的對外廣播局和陸軍情報局的努力下,英文版的《超限戰》得以出版。據喬良少將介紹,美國情報機構召集了20名優秀的漢學專家,只耗時一個月,花費幾十萬美金就完成了任務。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科學院大校姚雲竹稱:一時間,美軍高級將領人手一本《超限戰》,也進入了西點軍校和美國海軍學院的閱讀書目。
「《超限戰》被西方世界誣陷成了『恐怖主義教科書』。」十多年後,喬良認為他的著作被異化了。在翻譯成英文的過程中,喬良發現,按照著作原意,書名「超限戰」譯為「Wars Beyond Limits」更為妥當,卻被翻譯為「Unrestricted Warfare」(沒有限制的戰爭)。而在美國右翼傾向的「NEWSMAX」網站上,「全球化時代的戰爭與戰法」被譯成「China's Master Plan To Destroy America」(中國官方毀滅美國的計劃)。英文版《超限戰》的出版也被選在了「9·11」恐怖襲擊事件一周年的日子,成為「恐怖主義的教科書」。2002年,中美高層互訪前互換備忘錄,美方曾要求中方解釋:如何看待貴國兩位軍官所著的《超限戰》一書?喬良和王湘穗是否已進入「政治檔案」,外界不得而知。無疑,進入高層互訪前的外交備忘錄,這是更高層次意義上的「政治檔案」。難辨真假的科爾曼報告近年來,互聯網上流傳著「美國中情局獵殺中國鷹派」的說法:李際均、喬良和劉亞洲,正是美國情報系統依次鎖定的輿論「獵殺」目標。美國是否有目的地「獵殺中國鷹派」?支持這種說法的人往往舉出「科爾曼報告」為證。但這份報告的真實性始終存疑。弗蘭克·斯圖爾特·科爾曼,供職於美國國防情報局,畢業於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和斯坦福大學。據稱,他利用在美國駐華使館工作期間的觀察,在2006年給白宮寫了一份秘密報告:《如何影響中國的國家戰略和軍事戰略》。
「在過去20年裡,我們成功針對李際均等一些中國思想家進行了攻擊,今後還要加大攻擊力度。」在報告中,科爾曼建議避免「硬碰硬」,要把中國軍方的戰鬥意志麻醉瓦解,還要動用新聞媒體以及各種可能的接觸手段,獵殺掉有頭腦、敢於反抗的「中國鷹派」。如今,年邁的李際均中將已很少出現在公眾視野中。這位16歲時就赴朝作戰的對美強硬派人士,以軍事理論見長,設計並完成了中國第一個具有立體作戰能力的集團軍。1987年,李際均就被上調中央軍委辦公廳任副主任,主要負責為軍委決策機構制訂軍隊總體改革方案,這與德國軍事理論家克勞塞維茨在軍中的職務類似。「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我們一直關注中國軍事思想界的動態,尤其是一些對美國安全戰略構成了威脅的中國學者。」2006年,一名中國駐美官員在離任前,宴請一位私交甚好的美軍官員,聽得了這一番言語。
按照香港媒體的說法,李際均屢次對美發表不友好言論,被美國情報機構貼上政治派別的標籤。
在中國共產黨新聞網上,軍事科學院研究員肖裕聲少將的一篇題為《中國共產黨軍隊政治工作的歷史經驗與優良傳統》的政論文章也引用了科爾曼報告的內容——「我建議不要對中國發動戰爭,這並不是因為中國的軍力十分強大。恰恰相反,中國的軍事機器每天都在老化。」而科爾曼報告的文字內容只部分出現在百度論壇和天涯論壇上,其真實性也備受質疑。2011年11月,對華盛頓頗有影響力的《外交政策》雜誌曾評價這類報告說,決策層利用這些政治檔案資料來指導自己的決定,可能會受到誤導——有時得益,有時受損。「對於陰謀不能指望真相大白,證據或許永遠不會浮出水面。正如全世界看到了原子彈的爆炸,但又有幾個人看到過製造原子彈的圖紙?」按照喬良少將的看法,如果根據結果進行逆向推測,科爾曼報告「獵殺」內容可能存在。
(南方週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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