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朝晖：李旺阳——大写的人

    李旺阳是我一生当中见过的最具有人格魅力的人，他在我的心目中具有十分崇高的地位。他的生命无时不在焕发着人性的光辉！从 1982年创建“邵阳工人互助会”，到1989年风起云涌的爱国民主运动，直至逝世之前的“反迫害，争人权”。三十年来他将他的生命及一切，都交给了促进 中国社会民主与进步，保障和维护人民政治、经济、文化以及人身安全等权利的伟大事业！李旺阳人生经历丰富，故事还有很多，不是我能说尽的。但他走过的路， 还会有更多的人接着再走！他未竟的事业，也一定会实现！
   

    何朝晖（湖南郴州）
   
   
    李旺阳先生不幸离开了我们，与世长辞了！今天是他头七之日！这几天，我的心情一直是难以平静。与他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那些日子、那些往事，仿佛就在眼前！昨日，我将我《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祭恋李旺阳先生》的文章，迫不及待地发了稿。
   
    现在李先生的遗体被强行火化，死亡真相仍然扑朔迷离。我海内外中华同胞仍然群情激奋，战友周志荣弟兄处境危急！我情不自禁又一次坐在电脑前，用我 笨拙的“一指禅”功夫，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点击者键盘。希望用我的真心来表达我的悲愤，寄托我的哀思！同时也让世人更加了解李旺阳先生高贵的品格和人性 的光辉！
   
    一、李旺阳先生的行为艺术
   
    李旺阳是一个性格豪放不羁、不拘小节、对人热情友好，善恶分明的人。和他在一起特别开心、特别有味！在赤山监狱老残队的球坪里，我每天牵着他散 步。他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摆地和我走上几圈后，然后就是我们在小板凳上愉快地谈天说地的时间。我们两个人经常旁若无人地高声阔谈、哈哈大笑，是两个典型的 “脑膜炎”！有时候，“法轮功”弟子杨承业、李玄刚也参与我们的精神聚餐。我们尽管思想信念不同，但是互相尊重、互相支持，团结亲密，成了患难中的莫逆之 交。
   
    老杨是永州人，好像是城市还是园林设计方面的一名工程师，还担任过政协副主席。是一个道德品质、为人处世相当不错的好人。大李是长沙县果园镇一位 从事汽车配件生意的商人，他思想活跃、为人热情体贴。他俩和我一样，对李旺阳十分尊重，对他照顾有加。如果他们此时得知李旺阳先生不幸逝世的消息，我想一 定也会无比怀念、十分悲痛！
   
    有时李旺阳和我心血来潮，会叫上老杨、大李，我们四人就心无旁骛地一字排开，在球坪里“修炼”、“冲灌”、“抱轮”什么的四套大法。弄得其他犯人 目瞪口呆，狱管干警心惊肉跳、如临大敌！我和旺阳公开宣称我们不是“法轮功”信仰者，但修炼无罪、信仰无罪！我们“练功”是对他们信仰的支持和尊重，我们 反对当局对法轮功的残酷迫害！
   
    有一天，我和旺阳正从监房走向球坪。突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飞沙走石，我们赶紧退回监房。只有短短的几分钟，监区大门上方几米宽，重达几百斤的铁 架连带“赤山监狱七监区”的字样轰然倒地，围墙上攀沿的藤蔓瞬间七零八落、东倒西歪。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分钟后风平浪静，整个球坪残枝败叶、一片狼 藉！。犯人们一时吵吵闹闹，大呼小叫、啧啧称奇！
   
    李旺阳和我走到倒地的铁架前，哈哈大笑！这时李旺阳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令我忍俊不禁、目瞪口呆的举动！他公然掏出生殖器对着铁架拉尿!一边 尿,一边笑着问我，他的尿对准了“监狱”和“监区”的字没有。我一边看着他快意地拉完尿，一边笑得前俯后仰。他拉好拉链对我说：“老弟呀！娘卖比的，你也 来补一下火！”。我一边强忍着笑，一边学着他对着“监狱”也撒了一泡尿！老杨看着我们两个“活宝”，真是哭笑不得！
   
    老杨在修炼法轮功之前，学过《易经》。他打了一卦说，这卦象克“官鬼”。当前，正是“官鬼”“十六”即将召开，可能有事发生！
   
    我们的行为引起了监区的注意。在监区犯人大会上，教导员说有些人公然在“政府”头上撒尿，还借自然现象，胡说八道攻击政府，大搞“牛鬼蛇神”。等“十六”开完，如果没有事发生，我再来和你们算总账。
   
    还没有等到什么鸡巴“十六”大召开，监区一个“改造积极分子”，利用干部带他外出的机会，脚踩西瓜皮——溜之大吉，逃跑了！监区长、教导员撤职调离，当事干警差点坐牢。
   
    “官鬼”倒台，“神卦”应验！一时间，老杨名声大噪，我和旺阳“神威无比”！
   
    二、李旺阳先生的政治智慧
   
    别看李旺阳不是整天嘻嘻哈哈，就是扯着嗓子骂娘。其实他是一个极有政治智慧和政治头脑的人。他的分析、判断能力超越常人。他谈论时事思想敏锐、定性准确。
   
    他说，我们89运动遭受失败，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大的原因，是赵紫阳缺乏雄才大略，临阵退缩！他说，当时全国上下都在拼命“铁”他，但他却“休 假”，将“刀把子”交到了邓小平、李鹏的手上。他说，一个真正的政治家就是在关键的时候，能做出非常举动的人。他说，赵是个好人！但是遗憾的是，没有利用 时局、把握机会！
   
    他说，叶利钦就是具有政治家头脑，有胆略，有谋识的人。他说机会总是为那些有准备的人而来的。假如，学运初期赵就能够谋划，中期布置，关键时期勇 敢出击，那么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他说，赵紫阳如果利用好他和秦基伟等军方的关系，在局势有利于自己的时候振臂一呼，坚定地和全国人民一起，那么肯定 有军队人士会出面予以支持，哪怕是北京周边的一个师，那么邓和李肯定投鼠忌器。局面稍有僵持，军方就会有更多的人观望、等待或者直接支持。最后，两方唯有 谈判解决。
   
    他接着说，民主的局面就是实力互相抗衡的时候，理智的结果。他说民主是智慧的结晶，是人性的选择，是用理智战胜疯狂，而不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般互相消灭。
   
    他博览群书、通晓古今。从春秋战国到辛亥革命，他说得头头是道。欧洲文艺复兴；一战、二战过程他也能侃侃而谈。我最喜欢听他说曼德拉、瓦文萨的故 事。他对瓦文萨的经历特别的了解，对他所从事的工人运动如数家珍。甚至具体到每次事件的起因、过程、结果。好像他到过波兰和瓦文萨一起并肩战斗过一样。
   
    他特别推崇孙中山先生。他说是孙先生消灭了帝制，开创了共和。他还说民主是道德者所从事的伟大事业，孙中山先生说过“不道德者不革命！”他还说过一个真正的民主主义者，应该要有“悲悯苍生，胸怀天下”的情怀。
   
    他说，“天安门母亲”运动是89民主运动的延续。丁子霖是我们89人共同的母亲！他要我出去后有机会见到她，一定要代他转达问候和敬意。
   
    我在出狱后，2009年在长沙见到刘建安老师时，我说过，这一次的坐牢我的思想得到了升华，一点都不遗憾、不失落！其中和与李旺阳的教诲和受他感染，有着很大的联系。
   
    他的政治思想和内涵还有很多很深，我是凭记忆归纳的，恐怕不尽准确和有错误。假使与朋友们听到和理解的不一样，请予以原谅！不敢妄言了！恐怕表达 错误，有辱李旺阳先生的思想和荣誉。反正在我心目中，李旺阳先生是一个有思想，有追求，有原则的人。大家这样理解就可以了！
   
    三、李旺阳先生的道德情怀
   
    李旺阳先生是一个心胸开阔，有情有义、真诚宽厚的汉子，他与我经常谈到他的妹妹一家人。因为他在邵阳医院的“绝食抗议”行为，他被邵阳当局判了十 年徒刑的同时，他的妹妹也被处以三年劳教。他挂念妹妹在劳教所会不会挨整，日子过得苦不苦！妹夫为他和妹妹两头奔走照顾，会不会身心疲惫吃不消，经济上是 否对付得了！外甥女高考怎么样，会不会因为母亲和舅舅被抓而影响到学业和身心健康。
   
    他最喜爱的是他外甥女，谈起外甥女从前的点点滴滴，他的神情就流露出一种慈爱，心中感到特别甜美！想到外甥女的现实处境，他又很是担忧自责。他说，我们搞民运的人，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最对不起的是自己的家人。他说：我把妹妹一家人搞惨了！
   
    但李旺阳很少谈起他自己个人生活，在我和他两年多的岁月里，仅听过他寥寥数语。似乎有难言之隐。只知道他结过婚，妻子是外省人，早年离他而去。有 个女儿也跟其远走他乡，现在大约三十多岁了，多年不通音讯。我怕触及他的伤痛和隐私，也不敢多问。总之，他的婚姻和家庭生活是不幸的。
   
    他还说起过何清涟女士，说何清涟女士是一位十分聪慧而又有良知的人。是一个追求中国社会实现民主进步，人人平等的理想主义者。他说，他和何女士的弟弟是好朋友。她弟弟是一个好有气质，好有义气的人。
   
    他还和我谈过与邵阳尹正安等很多的战友的感情和交往，因为很多名字我很陌生，加上时间久了我都忘记了。我出狱的时候，旺阳给了我妹妹李旺玲的电话。我记错了，少了一个数字，打不通！
   
    湖南溆浦的张善光老师，1989年学潮被判刑入狱和旺阳是好朋友，1998年又因“危害国家安全罪”被判刑10年，在赤山监狱五监区服刑。因为反 对监狱当局强迫犯人超时劳动，联合犯人集体签名向全国人大控告狱方迫害政治犯、打压“法轮功”弟子等严重罪行。监狱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殴打、折磨，关小 号是家常便饭。更为恶劣的是有次将他拷挂在篮球架上，只能脚尖点地，长达有一个月之久。除了吃饭时解开手拷，晚上睡觉甚至都要带拷。非人的待遇使他患了严 重的肺结核，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李旺阳总是让我打听张老师的消息，对张老师的境遇格外关注和担忧。对监狱的罪恶行径义愤填膺、痛恨非常！
   
    他1990年春节时期，在龙溪监狱的那次关小号，被打得遍体鳞伤，眼睛近乎失明。绝食时被人灌食又使两颗大板牙被撬掉！其实，告发他传播“反革命”言语的，就是他好意安慰的那两个常德籍学生。
   
    后来，他们俩和旺阳一起转到了“湖南省第一监狱”。旺阳一点也没有怨恨他们，还是把他们当不懂事的小老弟对待。他们在残酷的现实中渐渐看清了善 恶，明白了是非！他们看到李旺阳因为他们的一时糊涂，受到了那么大的伤害，造成了终生残疾。他们再也经受不起良心的折磨和不安，先后向他道歉，请求他的宽 恕和原谅。
   
    李旺阳相当大度、毫不计较，他说：“过去了！算了！是咯扎社会把好人变成了坏人！你们现在能认识到、看清楚，就是好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是的，李旺阳是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他在以后的岁月里，他尽管他每天都在承受着身体的痛苦，但他几乎没有对人提过那两个学生，心中没有对他俩任何的埋怨。
   
    李旺阳是我一生当中见过的最具有人格魅力的人，他在我的心目中具有十分崇高的地位。他的生命无时不在焕发着人性的光辉！
    
    旺阳先生是一个有着坚定信念，意志坚强的人。从1982年创建“邵阳工人互助会”，到1989年风起云涌的爱国民主运动，直至逝世之前的“反迫 害，争人权”。三十年来他将他的生命及一切，都交给了促进中国社会民主与进步，保障和维护人民政治、经济、文化以及人身安全等权利的伟大事业！
   
    李旺阳人生经历丰富，故事还有很多，不是我能说尽的。但他走过的路，还会有更多的人接着再走！他未竟的事业，也一定会实现！
   
    李旺阳先生永垂不朽！
   
    
    首发《民主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