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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5月14日星期一

應亮的安全問題

「作为一个香港人或其他民主体制里的人,你们一定要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一旦发现某些可贵的东西正在失去或被掠夺,一定要捍卫之。我今天对同学说:假设我现在中国,根本不可能睡一个平安的觉,不可能自由的行走,无法安定地吃一顿饭,与朋友和家人聊一次天。你们看,这些日常生活里完全由个人自主支配的动作,竟成为一种奢侈——是的,这就是现实。我在MFA的纪录片课上说过,中国的现实比电影更夸张更有想象力,当时台湾来的同学没听懂,我猜他现在应该懂了。。。 假设香港人有一天也无法自由地吃饭睡觉行走和聊天,将是莫大悲哀,而香港确实正往这个方向滑去。找我谈的警察说:虽然你在香港,但毕竟是中国公民,就得由我们管;即便香港其实也由我们管的。」

facebook上,一位名為應亮,在香港演藝學院教電影的內地獨立電影人,向同學寫了這番留言。相信這番留言會觸動不少香港人,包括灰記。為甚麼香港人有一天也無法自由地吃飯睡覺行走和聊天,將是莫大悲哀,而香港確實正往這個方向滑去?為甚麼他要向同學說這番感言?得從較早前在韓國全州舉行的影展說起。應亮是其中一個參展者,作品是《我還有話要說》,以零八年轟動大陸的楊佳殺警案為題材。

當年的楊佳案造成六名警察身亡、五人受傷,審理過程中,關於律師委任、疑犯精神病鑑定等程序都有爭議。但人民法院最終判楊佳「故意殺人罪」罪名成立,判處死刑。楊母王靜梅一度上訪北京,公安局曾派人游說她收錢私了。應亮執導的電影《我還有話要說》講述楊母在案發後,被秘密關押,只能短暫見到兒子。諷刺的是,其他人比楊母更早知道兒子的死訊。(《蘋果日報》報道)

影片在全州影展播映時,應亮得知有一千一百人入場觀看,但亦為他惹來很大麻煩。早前他在facebook感嘆道︰

「这是一个愚蠢透顶的国家。我不过拍了一部电影,也许是一部很差、很闷、很狗屎的电影,真的只是一部电影唉。。。

过去一个月,公安、国保、国安轮番到我上海家里,对我父母“轰炸”:什么大案、要案、特案、特别办理、“刚性行动”、“回国就逮捕”。。。所有能想到的恐吓词汇一并用上;之后跨省到四川我太太家,又是连日“轰炸”;再跨境到香港,指责我作品不符合案情实事,侵害某些当事人的感情(他们通过非法手段,看过我的剧本)。。。再之后是跨国到南韩,向全州市政厅和全州影展提出,用100亿韩元(5千万人民币)购买版权。。。前天我回到香港,昨天从警察系统内部听说,上海市公安局局长亲自下的令,只要我回国,先逮捕再说。。。

天,我只是拍了一部电影,真的只是一部电影唉。。。」

然後過兩天,就是對同學的幾段留言。除了文首的那段,還有具體說到上海來香港的警員,如何「約談」他︰

「今天与几位同学聊到这件事,大家的主要感受都是:这样的事,以前常听说,但真没想到发生在身边。是的,这样的事在中国就是最普遍的的情况,每个人都可能是“下一个我”。你们也许不会想到,上海来的警察开始约我在西环谈,我说你们来伯大尼吧,但他们不敢进学校,因怕被录影,留下跨境执法的证据;最终,我们在置富的台湾餐厅里谈的。是的,就是在巴士总站的那个置富广场,也就是那个台湾餐厅。。。离你们真的很近,是不是?你们几乎每天中午会路过,或者进去吃饭,是不是?记得上一次presentation时,冯老师说真正的恐惧平淡如水,是的,这又是一个例子。」

是的,據應亮所言,上海的警察就是如此明目張膽的跑到香港,向他說,雖然你在香港,但畢竟是中國公民,就得由我們管;即便香港其實也由我們管的。應亮在香港暫時還算安全,一旦要回到大陸的話,安全便很成問題。不過,他不願意低調配合,甚至在facebook勸喻受上海警員滋擾的父母不要再向官方屈服︰

「……这个制度会走到今天:说句话,拍个片,安全会受威胁,自由被用来当成交换条件,是我们所有人共同促成的,鼓励的。最希望司法独立,言论受保护的,过去的有刘少奇,陈良宇,现在有薄熙来和王立军,未来是每一个现在正滥用权力的既得利益者。

希望我的父母可以坚持对我的教育,希望你们不要继续以服从,配合,劝导的方式纵容这台腐烂的国家机器,并以保护人身安全的名义让你们的儿子失去作为人的尊严和维护正当权利的机会。」

facebook上,有人建議報警,亦有建議求助立法會議員。灰記覺得,這又是考驗一國兩制的時候,究竟一個和香港多少有點關係(來香港教書)的內地人,只是因為曾在內地拍攝過一齣令官方不高興的電影,受到回去將失去自由的威嚇,香港市民和政府可以如何回應。對灰記而言,香港市民有聲援應亮的義務,即如我們有聲援陳光誠等內地維權人士的義務一樣。一旦應亮向香港政府求助,這個越來越跟「愚蠢頂透」國家看齊的香港政府,是否膽敢及有智慧據理力爭,確保應亮的安全,確是重大考驗。據《蘋果》報道,他在港的工作簽證到今年9月到期,不敢回國(應亮在facebook澄清,他在電話回應說由不得我怕不怕,而非不敢回國。他說這是兩個非常不同的態度。看來香港的記者同行要加強自己的理解能力,不要隨便想當然);「下一步不知去哪,只想到能自由拍片的地方」。他留意到失明律師陳光誠黑夜逃奔事件,慨嘆:「都是政府迫出來的。」

看來,應亮對香港目前仍保有的自由相當嚮往,因此才會對同學說,「作為一個香港人或其他民主體制裡的人,你們一定要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一旦發現某些可貴的東西正在失去或被掠奪,一定要捍衛之。我今天對同學說:假設我現在中國,根本不可能睡一個平安的覺,不可能自由的行走,無法安定地吃一頓飯,與朋友和家人聊一次天。你們看,這些日常生活裡完全由個人自主支配的動作,竟成為一種奢侈——是的,這就是現實。」

這是令灰記很感觸的一段話,這些香港人習以為常,內地不少人也嚮往的自由,並非理所當然,甚至如果大家不合力捍衛的話,便變得越來越脆弱。因此,我們在關注應亮時,也應為一些內地人在艱難的條件下,爭取言論自由、基本權利而吶喊/聲援。因為這個「愚蠢頂透的國家」,正或明或暗的要破壞這邊一制的日常生活與邏輯,只有內地人香港人民盡其所能,制止這個國家及這個國家越來越影響的一制,「 愚蠢頂透」下去,兩地的人民個人自主支配的日常生活,才不至淪為奢侈品。


by greyrepor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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