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同屬哪一個「中國」？

馬英九總統五二○就職演說將對兩岸政策作何宣示，極受矚目。

北京方面不斷釋出的訊息顯示，似乎希望能超越「九二共識」的層次，將兩岸論述的落點置於「兩岸同屬一個中國」。然而，雖然「九二共識」其實已包涵了「兩岸同屬一個中國」的潛台詞，但畢竟在邏輯上仍隔了一層；我們認為，現在並不是改換兩岸論述主命題的時機，仍應留在「九二共識」的層次，不必變換到「兩岸同屬一個中國」。

二○一二總統大選的兩岸論述主命題是「九二共識」，民進黨因拒絕此項主命題而挫敗；現在，民進黨面對二○一六總統大選，似仍不肯回過頭來接受「九二共識／一中各表」，因而正嘗試另外建立兩岸論述的主命題，如謝長廷的「憲法共識／憲法各表」即是。

問題是：謝長廷欲以「憲法各表」取代「一中各表」；但是，「一中各表」其實包含了「憲法各表」，則既主張「憲法各表」，何以否定「一中各表」？因此，至二○一六年大選，國民黨屆時似無可能擱下「九二共識／一中各表」，去跟隨「憲法共識／憲法各表」，北京亦不可能將兩岸主命題的定義權交給民進黨。因而，倘若未來四年間，兩岸論述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或定調，「接不接受九二共識」，應當仍是不變的主命題，因為這牽涉到兩岸三黨在話語權的主導權。

然而，「九二共識」，台灣強調「一中各表」，大陸主張「求同存異」；這仍是一個「你是你，我是我」的態勢，因而，北京希望能夠向前邁一步，改換成「兩岸同屬一個中國」的主命題，亦屬可以理解。但是，如果要從「九二共識／一中各表／求同存異」的主命題，變換至「兩岸同屬一個中國」，立即觸發的爭議是：兩岸同屬一個中國，究竟是指哪一個「中國」？

也就是說，如果停留在「九二共識／一中各表／求同存異」的層次，此一問題或可置而不論，但若要進入「兩岸同屬一個中國」的層次，則立即浮現的問題將是：究竟是指哪一個中國？

北京大概不會說：兩岸同屬一個中國，就是兩岸同屬中華人民共和國。因為，這種說法不實際，太離譜，且必會惹怒了台灣人；畢竟，誰能只憑一個說法，就把台灣說成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於是，既然不是「兩岸同屬中華人民共和國」，則何不回到「九二共識／一中各表／求同存異」？因為，「九二共識」也是「一個中國」，只是「各自表述／求同存異」罷了。

其實，兩岸主命題亦不無可能推至「兩岸同屬一個中國」，只要能界定這「一個中國」是「屋頂中國」即可。如果「一個中國」是「屋頂中國」，兩岸則是「同屬一個中國」的兩間「房間」，新的主命題即告建立。

胡錦濤在二○○八年除夕發表的「胡六點」指出，「雖然兩岸尚未統一，但大陸與台灣同屬一個中國的事實並未改變」，此處所言「一個中國」，應當即是「屋頂中國」；而胡錦濤又說，「兩岸可以就國家統一前的特殊情況下的政治關係展開務實的探討」，此處所指「特殊情況下的特殊關係」，當然即是指「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特殊情況下的政治關係」，此間亦有「屋頂中國」的想像空間。

我們認為，未來四年，兩岸倘能在「屋頂中國」的概念下，簽定《和平協議》或《兩岸信任架構協議》（ＣＢＦＡ），即可變換採用「兩岸同屬一個中國」的主命題；倘若不能，則仍宜停留在「九二共識／一中各表／求同存異」的階段，不要貪逞口舌之快，而使兩岸三黨的主命題再度陷於失衡失焦的亂局。

目前可以預期的是，「九二共識／一中各表」在未來四年應可愈加友善化，「各表」的尊嚴得以維繫，「一中」則在求同存異中成為穩定默契；「一國兩區」、「憲法各表」等議論，皆應回歸到「九二共識」尋求解答。在「一中」的定義尚在「存異各表」之際，不宜惹出「究竟是哪一個中國？」的爭議。

當然，若能建立「屋頂中國／中程方案」的架構，那將確是兩岸關係更加可欲的新的主命題。




台灣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