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周刊》：法治最终输给党治

作者：江迅

谷开来谋杀海伍德一案，8月9日在合肥开庭审理，该出庭的薄熙来、王立军没有出现，也没有其它证人，如此审判更像是掩盖真相的把戏，留下了许多待解谜团，“法治最终还是输给了党治”。

备受关注的中共前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妻子薄谷开来、薄家勤务人员张晓军涉嫌故意谋杀英国商人海伍德一案，8月9日在安徽省合肥市开庭审理，像一幕事先张扬而严格按既定剧本演出的大戏，每个“演员”的戏份都恰如其分。近七小时的“庭审秀”，披着法治面纱而行党治之实，没有证人，没有激辩，没有高潮。

几个月来，这一大案成了中国民众试探中共能否落实依法治国的“试金石”。中国大陆官方媒体纷纷称，虽然“薄谷开来案件‘特殊’，但法院能做出公正判决，不辜负这个时代的期望”。不少民众对这场审判也抱有信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律面前没有特权，法律约束没有例外，不论涉及谁，只要触犯法律，都将依法处理。不过，法律学者和专家普遍对这一大案的审判嗤之以鼻，认为是一场“粗糙的审判”，“法治最终还是输给了党治”：法院没有保护刑案中的被告及律师权利；为什么仅指控薄谷开来杀人罪，而不追究她与薄熙来可能涉及的贪污罪嫌；薄熙来、王立军不出庭，审判绝对不可能公正……审判“意在确保中南海领导层在中共十八大顺利完成换届”，可见，中国的法治之路任重道远。

这一大案在中国的唯一正式信源，仅中国官方通讯社新华社。从4月10日通报，到7月26日公诉，再到8月10日长达五千余字的庭审纪实。合肥中级法院刑一庭开庭后，法庭调查，宣读起诉书，被告人对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作了陈述，公诉人、辩护人讯问被告人，法庭举证质证，控辩双方“辩论”，被告人作最后陈述，法庭审理结束，审判长宣布休庭，择期宣判。检察院认定，此案是薄谷开来和张晓军共同犯罪，薄谷开来是主犯，张晓军是从犯。

被告薄谷开来与张晓军都当庭“认罪”，并表示感谢法庭的“公平审理”。薄谷开来对指控当庭认罪，并称“一个悲剧因为我而发生”，如今犹如“巨石落地”，现在回想“犹如噩梦一场”，愿承担任何判决。据在法庭旁听的一位人士事后透露，52岁的谷开来，身穿深色西服，精神尚可，情绪稳定，神态平和，有点发胖，与她昔日精明干练的强人形象差异明显，全程淡定沉默，很少说话，而张晓军说话声音很小，显得没精打采。整个庭审没有对谷开来提出经济犯罪指控，也只字未提薄熙来。海伍德的亲属也委托诉讼代理人参与诉讼，并在庭上发表意见。两名被告和死者有亲友出席旁听，其它旁听者包括英国驻华使领馆官员、指定的媒体记者、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及不同行业人士，包括学生，共140人。

知名法律学者、北京大学贺卫方教授12日接受采访时说，该出庭的证人压根儿不出现，如此审判更像是掩盖真相的把戏。这个案子有两个参与者没有受到追究，一个是薄熙来，究竟案情事实情况是怎样的，需薄熙来在法庭上出现，需要他接受律师和检察官的质询。另一个是张晓军，他的身份是重庆市委机关的一个工作人员，实际上就是薄熙来随身的一个警务人员。他跑到北京把海伍德几乎像是押解那样骗到重庆，难道说，他的上级一点儿都不知道？还有，一大堆重庆市公安系统的高级官员，都参与到掩盖这个犯罪事实的过程中。那么，是谁在命令他们去做这样的事情？不相信仅仅是一个书记的夫人就可以调动这么广泛的人员投入。所以，这个审判实在是太值得质疑了。

薄熙来为何没出庭

贺卫方认为，王立军闯入成都美国总领事馆之前，他曾向薄熙来汇报了这个案子的侦查，那么，薄熙来如果没有直接参与，那他肯定是隐瞒了，是否参与，尚拿不出事实，但可以质疑的是，薄熙来是隐瞒了，包庇了。王立军最初向薄熙来报告这一案情时，如果薄熙来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一案件，那他至少会在听了王立军的话后，反应十分震惊，不能容许王立军将污水泼到自己夫人身上。但从当时薄熙来的反应看，他是事先知道这个案情的。

贺卫方说：“所以，我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太可疑了。最糟糕的做法是把原本是一个案件却作了分拆，孤立地审判，对原本应该相关的这些事实，相关的这些人员，却毫不涉及。新华社的长篇报道没有提及薄熙来。再说，谷开来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孩子，受到非常可怕的人身安全的威胁？她作为一个具有相当丰富的国际历练的律师，此时为什么不是向英国当局告发？有报道称她儿子遭绑架、软禁，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好的办法是立即要求英国警方介入，调查和采取紧急措施。按照她儿子在外国读书期间呼风唤雨的那种状态，这简直是小菜一碟。”

贺卫方认为，法庭上出示的海伍德的所谓电子邮件，还很难说她儿子生命受到威胁。be destroyed（被毁掉）中destroyed是什么意思，可以说你薄瓜瓜的前景会被毁灭，不见得就是说you will be killed（你会被杀死）。destroyed这个词，可以说多种含义的解释。贺卫方说：“如果由香港法庭审理这案件，我看至少要审半个月，一个一个证人去聆讯，然后双方会有非常仔细而激烈的辩论，各自证据呈堂，由此才能把这个案情理清楚。我认为，凡涉及到的人都必须出庭，而在合肥的审判中，我看不到这样最基本的透过法庭揭示案件事实真相的努力，更像是一种草草走过场的判决。”贺卫方认为，谷开来一案在合肥开审，王立军是必须要到庭的，包括两天后受审的那几个重庆公安系统的官员，也应该在9日的法庭上作证人的。

基本诉讼法则弃之不顾

贺卫方说：“在一个司法不独立的国度，要指望这种政治色彩很浓的案件能公平审理，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这是我们国家的法治还没有上轨道的一个符号化的事例。改革开放已30多年了，一些基本的诉讼法则、程序正义的规范都可以被弃之不顾，这样的案件没办法得到最基本的公正的审理，给我的感觉是中国的法治真的是任重道远，或者说目前这样一种最基本的意识形态和政治体制不变的话，这样指望思想独立、思想公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8月10日，原重庆市公安局长王立军昔日四名部下——原重庆市公安局副局长郭维国、原重庆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总队长李阳、原重庆市公安局沙坪坝区公安分局常务副局长王智、原重庆市公安局技术侦查总队总队长、渝北区公安分局局长王鹏飞，因涉嫌在办理海伍德死亡案中包庇薄谷开来，使其不被刑事追究，被检方以徇私枉法罪提起公诉。该案也在合肥市中级法院开庭审理。王立军曾是重庆原市委书记薄熙来的得力助手。2月6日私闯美国驻成都总领事馆，滞留一天后离开。该事件引发中国数十年来最大政治危机，直接导致前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下台。诸多法学专家认为，薄熙来和王立军即使不涉及“事前参与”，也排除不了涉嫌包庇罪或徇私枉法罪。

中国知名律师张思之也认为，此案貌似公开，实际根本没有审清楚。王立军闯馆是整个案件的引爆点，但王立军究竟和这个案件有何关系？这也是事关“薄熙来事件”如何处理的关键所在。多个关键性的问题并没有讲清楚，如毒药从何而来、威胁邮件的内容等。

英美态度令人疑惑

薄谷开来杀人案前前后后牵涉到英国和美国，但令人生疑的事依然不少。对参与法庭旁听的那几个英国外交官的低调，不愿接受媒体采访，更没有对当局如此审理而提出质疑声音，人们普遍感到不理解。尼尔•海伍德死的时候为什么会被匆匆火化，英国方面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王立军跑到美国领事馆，这件事可能就不了了之了。那么英国方面为什么对自己的国民死在中国表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另外，美国的态度也令人生疑。王立军私闯美国领事馆，在那里究竟说了些什么，按美国的体制，它应该透过国会听证，对此事件做出更透明化的处理，但也是不了了之。这些都令人困惑，成了待解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