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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7月21日星期六

黑色与幽默与黑色幽默

李吉诃德,博客中国

正常的社会总是相似的,有病的社会各有各的病症。中国的社会病表征诸多,比如疯狂、贪婪、堕落、愚昧、寡耻等等,概而论之,不出黑色与幽默与黑色幽默三者之列。

这是一个黑色与幽默与黑色幽默混搭的国度,我爱这个国家是因为她有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要丰富的见识与体验。走遍了中国你就走遍了人类,走遍了中国你就走遍了历史。何以如此?因为这是个扭曲的时代。

北京之后,上海也开始执行PM2.5空气标准,中国人活得越来越仔细,越来越精致,这原本是件好事,却也有了另外的异味。因为我们的呼吸道与消化道并不各自独立,当我们的肠胃还被地沟油毒食品等等侵浸,我们所享受的洁净空气就成了一种讽刺,仿佛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的足疗。

北京的PM2.5源于一次是雾是霾的争论。本来是霾,却偏说成雾,这是历来的一种技法。雾掩盖了脏,强化了美,“雾里看花”,“雾失楼台”都是美言。接着就上升到了中美两国标准的争论,中国的“辩证家”“爱国者”战无不胜,言依照“国际法”,美国使馆实为美国领土,她的污染也正是美国的污染,如此大胜而归。

然而PM2.5标准毕竟还是执行了,因为关注气候并不等于关注政治气候,好空气有益健康的人类常理也与“普世价值”无关。减少阴霾固然不是一件坏事,但一个社会的空气显然比自然更重一些。阴霾的成因不正是贪婪开发、野蛮破坏与过度消费所致?国人讲究起来绝对PM2.5,空调口罩净化器,一个都不会少;而破坏起来又是绝对TM250,依旧是该污染污染,该祸害祸害,由上到下,由民到官。

我也宁可相信什邡的事不是“政治事件”,而是“环保问题”。钼能杀人,你在上游采钼,也就是在下游杀人。所以当“别有用心”者向“不明真相”者道出真相,于是才有了花盆PK震爆弹,矿泉水瓶PK催泪瓦斯的尝试。尽管看起来是活命与夺命之间的对抗,但依旧还是“环保问题”,只不过是一些人能在PM2.5下生存,而更多人要在TM250下生存,或者挂掉。老子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老子毕竟超脱,没有这样设问:民畏死,便可以死惧之?

在中国生活久了,大约一切问题都可以归为“环保问题”。社会与自然在中国从来都是彼此媾和的,仿佛“天人合一”的意思。当你直说雾即雾,霾即霾,显然就是“不解风情”,是“煞风景”,所以高人们便发明了一道特别的说法,叫“轻度污染”,就像将什邡的事称为“偶发事件”一样。或者还会逆转报功,说是“及时果断”、“措施得力”等等。

一个“轻度污染”的环境就是雾霾不分的环境,一个“轻度污染”的社会就是是非不分,善恶不辨的社会。现实的贪婪固然与国家、政府、党派、集团、个人的利欲有关,但这也是造成骤兴骤亡的条件。当强者道德沦丧,就不要指望弱者独善其身。故当今的道德与人性就像一件青花瓷,不是指其珍贵,而是指其易碎。既如此又何必刻意去测验她的易碎?或许真就会碎,或者早已碎了。

只因磕碰一下,口角了几句,就将人的脖子当街砍断,令之横尸街头,这是比当年的杀头示众还要黑色的一景,因为它毫无征兆,毫无人性。刽子手31秒结束行刑,从容离去,收拾家什,清洗菜刀,仿佛还要拿它备饭的样子。

谁也不会想到——也包括死者——她会遭此黑手。乱世时,中国刚猛的青壮男人对女人孩子常不会手软,而所谓“盛世”也未必好些。偏偏他们也是社会的弱者,据说这位勇猛砍杀的就是一个拾荒人,大约终日活在屈辱与虐视之下,只想着别人怎么待他他就怎么待人,所以那刀法,那力度像含着所有的仇恨。

自然这也属于“偶发事件”,对于凶犯,接着的只能是社会的报复。“精神病”说将被否决,死刑也会很快执行,仿佛冲洗掉当街的血迹一样。

今天看到消息,只因怀疑女友移情,便将其抱起扔到楼下摔死。大连张某创下了一个杀人记录。他的另一个记录就是预备自杀,但经十小时“冷静处置”,终于还是觉得自己生命的重要,于是决定继续活着。

中国男人任由自己为非作歹,仅凭口角就致女人于死地,仅凭怀疑便定女人死罪,这样的事实不会因历史的更迭而消解。中国女人又多有空洞的规矩,不论从前的“四德”还是现代的“四自”,其实都少了一样,就是“德、容、言、工”之外的“功”——功夫——或者“四自”之外的“自保”。

陕西冯建梅因为拿不出4万块钱罚款,被强制堕胎,尸体就摆在眼前,叫她看到了钱的贪婪与力量。而中国计划生育超生罚款大多被贪污的事实正在浮出水面,从一个角度印证了冯建梅悲剧的必然——对她的惩罚并非超生,而是没钱;对她的关心无关生命,只是罚款。

所谓黑色的社会就是凶残与冷漠的社会,就是因冲动而屠戮生命,因贫穷而扼杀生命,因自私愚昧而不知感恩、不懂敬畏的社会。

娄底男人邓锦杰因救人而溺亡,被救一家三口竟置其尸魂于不顾,不仅开车潜走,当被人拦阻质问仍说“关我屁事”,最终还是走了。

自然这依旧属于“个体事件”,即便这样的事再多也不可能成为“群体事件”,因为被救者不会批量溺水,救人者不会批量死亡,被救者也不会批量潜走,并合唱“关我们屁事”,否则也就不再会有什么中国的存在了。但绝不能轻视了这一家人的榜样,他们的影响绝对大于一万个救人者。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未来或潜在的救人者都会以邓锦杰为鉴,不是想自己该不该伸出援手,而是想落难者值不值得去救。若他或他们正是那一家似的白眼狼,救助岂不反成了犯罪?如此,一个黑色的真理宣告形成。推而广之,这样的民族也就成了不值得救助的民族。这样的民族只能自助自救,或者自生自灭,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黑色与幽默原本并不相关,但彼此相处久了,也就有了相互的联络,就像人体的呼吸道与消化道。黑色愈深愈久,幽默也就会多,比如冯建梅因受了一家外国媒体的采访,全家便升为“卖国贼”,不仅政府赠送横幅,还有网络水军问候,使原本只有刘少奇、刘晓波等可以享用的称号,竟落到了一个超生乡女头上。死婴是黑色的,而一个付不起罚款的女人竟可以因此“卖国”而“贼”,这便成了幽默以至黑色幽默。

以往愚蛮蒙昧的国民是颇有些典型的,比如看杀头、看游街、看批斗、看公审等等。今天自然要与时俱进,增添花色——比如看自杀。之前,处于“初级阶段”的看客还只是呼吁快跳,赶着上班之类;后来便休闲了一些,马扎饮料望远镜开始引入。然而很快,这些也已过时,据说不久前的南京,就有观众因观看自杀而激动晕倒的一幕。据当事人醒后回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太激动了”,于是晕死过去。这样的口味固然是黑色的,但因为晕倒,便转成了幽默以至黑色幽默。

尽管美国人创造了“黑色幽默”一词,但论其根基,他们总是小巫,就像他们短得可怜的历史。

之前看过一条消息——10年卧底查处美国史上最大贪污受贿案,市长受贿2.5万美元令全国震惊。新泽西两名市长及一名副市长因为涉嫌受贿和洗钱,被联邦调查局逮捕,州长表示“这个数字之巨大实属罕见,令人震惊”。

我宁可相信这条新闻更应该归类到“每日幽默”版面。

山东副省长黄胜绰号“黄五亿”,这是他贪污受贿的数字,此外,他还拥有46名情妇,46处房产,他的妻儿早已出国,国内只有他孑然一身,身居高位,即所谓“裸官”。一个高官贪裸到如此程度,足见其黑,但这样一个贪裸高官竟能做到只有百姓洞察,上级同僚则一无所知,且不断荣升,这又是近乎幽默了。我想这样的“真空状态”即便回到“鲁国”也未必可能,前公安厅长孔sir可不是吃素的人物。就是说我们并不及2000多年前。

当下的黑色与幽默太多,常令人匪夷所思,防不胜防。随手俯拾一个——前日,中国女排输球,主教练俞觉敏总结“与三周未吃肉密切相关”。堂堂国家女排因为害怕瘦肉精而不敢吃肉,一可见食品行业之黑,也可见中国女排的前景。赢则归功领导,输则怨猪,而奥运在即,举国体制,却连一块干净的肉也难得吃到,这就着实幽默了。这样的幽默蔓延深入,也就成了黑色幽默的底子。

我没有什么社科机构的数据与分析,也是随口一提:大约一个黑色幽默的社会就是飞船上天,天宫搭建,却连地面上一个人的身高都不能证明的社会吧。韩寒的代笔只有证据,没有结论,十分正常。但他的身高之争已历时半年,仍无结果,十分幽默。有些简单的方法,或许正是因其简单,才被弃用,其间却有无数“旁证”从天而降,阴霾一般。雾还是霾?这是个问题。

如果谁以为测量身高是件简单的事情,我敢保证他并没有在中国生活的完整经验——相比测量代笔反而容易一些。我有一个判断:十三年之内(从韩寒被质疑身高之日起算)能够确认韩寒身高(误差正负2厘米之间)的可能性为0%。我的底气与悲哀在于:许多幼稚的国人以为身高的事是可以用尺子解决的。其实他们错了,他们忘了世界上还有一种无尺之尺,中国人唯此世界第一。

一个人内在的创作不能自证,外在的身高不能自证,大约一切也都不能自证,但韩寒何以去指证国家造假,政府作弊,党派阴谋呢?因为那一切都与他的自证无关,甚或与他无关。

每个人或所有人的一生都不免作假撒谎,这是生活的常态,谁也没有活在真空与童话里。自己反省则改正,别人指出则坦认。矮不可怕,也不可怜,可怕与可怜的是粉饰掩盖,动用太多的手段与资源将一个一目了然,也毫无意义的东西硬要搞得“破朔迷离”,这样以为得计,其实人们会永远当你是个侏儒。

我对中国“公知”的失望与鄙夷起于韩寒代笔的事实与其死不认账,起于诸“公”的包庇与混淆是非,起于诸多谄媚、勾搭与约架的闹剧。我由此知道中国的所谓“公知”只是一丘之貉,中国的所谓“民主”也是沆瀣一气。由个人到小集体,由小集体到小集团,终不过一个“小”字,与民主、普世价值何干?贴牌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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