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家爆炸案采访手记：赵登用走后的日子

    　　 “其他人都回老家去了，但我们两兄弟不甘心，所以留下来自己调查。一个人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去实施爆炸呢？”赵登用的两位哥哥表示，对于警方，不能信任。所以，就算发现了新的线索，也是选择联系记者，而不去公安机关报案。
     　　【财新网】（记者 任重远）最后一次见到赵登用的家属，还是5月14日的下午，巧家县望江宾馆的门前，他的父母、两个哥哥、妻子和孩子都在。当时他们刚办好退房手续，准备回老家洼落村去。
    
    　　“警察不给我们看录像，也不让认尸，除非签字，才能把尸体领走。再待在这儿，也没啥用了，还是回去吧。可要是签了字，不就等于承认警方的结论 了嘛，无缘无故的，他凭什么去炸那个地方？炸药又是从哪儿来的？我弟弟是被冤枉的。”赵登用的大哥赵登结背着侄子，对此依然愤愤不平。
   
    　　然而数小时后，警方就向媒体公布了现场录像。几个摄像头都清楚记录，赵登用确实在爆炸现场，且嫌疑最大。
   
    　　根据巧家县委宣传部的记录，当时在巧家采访的媒体，将近20家。大部分记者都曾去过现场，有的去了还不止一次。私下交流的时候，记者们不得不承认，根据各自对现场的观察，以及录像对比，警方的结论应当可信。虽然个别同行依然存疑，认为录像涉嫌作假。
   
    　　其实，单从“新闻效果”的角度考虑，似乎没有记者希望赵登用就是真凶，因为大家都想有个好故事可以写。但根据此前的外围采访，确实没找到他和征地拆迁的关系。
   
    　　据赵登用的家人、邻居、房东、工友，还有高中老师的描述，赵登用简直就是这世上最平凡的人之一，踏实，随和，话不多，但也绝不孤僻。因为没能考取本科，且家境贫困，他高中毕业后没有去上大学，只能出去贩卖体力，每天重复着单调而繁重的工作，来供养自己的家庭。
   
    　　他就是这个时代中国底层百姓中普普通通的一员，身上没有任何鲜明的故事素材。如果不是这场爆炸，他绝无机会引起媒体的关注——采访时我们发现，即便是他周围的人，对赵登用也没太多突出的记忆。虽然他的房东，和他就住在同一个院子，而且已经认识了两年。
   
    　　警方曾经提供过一些书证，他的QQ空间日志，QQ状态，还有曾经的日记等，以证明其反社会倾向。可是，在我看来，那些都是任何人都会有的牢骚，就连“反社会”，他都反得那么普通——如果说这些能够成为他去实施爆炸的理由，恐怕全国到处都是一片火海了。
   
    　　赵登用究竟为何实施这一爆炸？爆炸物又从何而来？
   
    　　或许，这些都将成为永远的迷。因为查证起来实在困难，而且对政府来说，录像和对现场勘验已能证明，赵登用就是凶手，他们已不需再承受太大压 力。“事实已经比较清楚了，就是和拆迁无关。虽然还有一些疑点，但哪一个县没有几个尚未侦破的悬案呢？何况我们已经有了真凶。”在一个私下进行的酒席上， 某位巧家县领导曾经如是表态。
   
    　　记者不是侦探。既然连日的追问已经促使警方公布录像，而且巧家县有关方面也终于出来，对当地的征地问题进行详细回应，我们的任务似乎已基本完成，各自陆续离开当地。
   
    　　然而后来，还是听到一些新的消息。例如一位同行告诉我，14号下午，赵登用的家人其实并没有回老家去。甚至20号中午，当我再打电话给赵登用的二哥赵登贤时，发现他竟然还在巧家。
   
    　　“其他人都回老家去了，但我们两兄弟不甘心，所以留下来自己调查。一个人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去实施爆炸呢？”对于警方，他表示不能信任。所以，就算发现了新的线索，也是选择联系记者，而不去公安机关报案。
   
    　　至于赵登用的妻子，赵登贤则表示，“将来肯定要回她的娘家。但是，总要等到事情查清之后。”
   
    　　这样的结局，倒也不难理解。毕竟，赵登用的所谓妻子，今年只有18岁，并非巧家本地人。三年前和赵登用在昆明相识恋爱后，因为没到法定婚龄，至今没有办理结婚手续。既然丈夫已经不在，离开这个穷困的家庭，她还会有新的生活。
   
    　　也不知道，他们两岁的儿子，那个几天前我才见过的小男孩，又会有个怎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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