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石头过河”遭唱衰 去邓小平化呼声抬头

被称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的邓小平，曾挥舞着印有“改革、发展、稳定”的大旗，给中国带来了令世界瞩目的经济成就和国际地位。而在改革开放走过30余年后的今天，邓小平对“摸着石头过河”的肯定，成了众学者和智囊团“抵制”邓小平口号的筹码。唱衰口号的背后，会否意味着中国真的可以抛开石头的指引信步由缰？会否传递出了邓小平风光不再的讯号？

在“摸着石头过河”是否适合现今中国的问题上，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然将其一竿子打死的做法，显然有失偏颇。在某些领域，如推动法制化，已经明确了方向和达成目标的具体操作手段，所以完全可以迈开步子以冲刺速度前进。而在一些尚不明晰方向或是随时可能出现“变故”的领域，如政改，还是需要保持“摸着石头过河”中附带着的试错精神，才能避免不必要的损失甚或无法挽回的后果。

中欧陆家嘴国际金融研究院执行副院长刘胜军18日发表题为《那些应该退出历史舞台的口号》的文章，公开呼吁“抵制”邓小平围绕改革提出的口号，其中“摸着石头过河”首当其冲。其实，不独是刘胜军，此前已经有很多学者围绕“摸着石头过河”发表了类似的观点。如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名誉院长厉以宁在接受某报刊采访时直言，现在已经不能再靠“摸着石头过河”来指导改革实践了，因为“水深了”已经摸不着“石头”了，现在需要的，是自上而下的顶层设计。中共团报《中国青年报》也曾发表中共中央党校社会学教授吴忠民题为《从“摸着石头过河”到“改革攻坚期”》的评论文章，建言中共应把握住改革的主动权，而不是一味固守着原来的口号固步自封。

姑且不论其他“抵制”文章，单从刘胜军此文来看，唱衰“摸着石头过河”的论据并不充分，且说服力欠佳。文中提到，改革初期既没有经验也面临意识形态的障碍，很难设计出精美的改革路线，“摸着石头过河”堪称一种最现实的改革哲学。但时至今日，中国改革面临的主要问题已经不再是经验的缺乏抑或方向的不明晰，而是既得利益的阻碍。在缺乏“顶层设计”的情况下，改革很容易在利益的裹挟之下迷失方向。

按照刘胜军的逻辑来看，“摸着石头过河”已然过气，取而代之的新“口号”，需得至少具备两个要素：其一，能有效冲破既得利益的阻碍；其二，有切实的顶层设计做保障。至于阻碍如何冲破、顶层设计如何开展，纵观全篇，刘胜军只是点到为止，并未深入论之。然事实上，不管是推动哪个层级的改革，都不是简单地打倒既得利益团体这么简单。从改革的条件来看，改革开放刚起步时来自既得利益的阻力并不少于现在，且主要来源于意识形态、思想认识、组织体制和财力等。更何况，在久已成型的社会形态中，即便自下而上破除了已有的既得利益团体，会否有更新的更具改革破坏力的既得利益者出现并不确定。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既得利益的划分，如同运动过程的相对性，很难达到绝对的静止状态。

长期关注中国转型问题的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郑永年在这个问题上的建议值得参考，他在中国“两会”开幕前一周围绕此话题公开表示，先不要急于不切实际地触动既得利益，期望一下打倒既得利益者，甚至断了他们的后路，只会把改革带入四处碰壁的窘境。所以，可以采取“革旧迎新”的策略，即培养新利益、改革既得利益同步进行。如此一来，新利益一方面对既得利益构成了压力，另一方面也能消化改革既得利益所产生的成本。

而在提到“顶层设计”问题时，刘胜军显然犯了“非此即彼”的错误。实际上，“摸着石头过河”与顶层设计是具有兼容性而非排他性的。改革需要顶层设计，顶层设计同样离不开“摸着石头过河”的基本理论和方法。加之顶层设计在中国并非出于真空状态，十四届三中全会、十六届三中全会以及即将到来的是十八届三中全会都有过或即将有类似的顶层设计。所以，经济取得突出成就的中国，不是缺少设计，而是缺少让设计发光放热的强有力践行者。

为支撑论点，刘胜军还重点提到了国企改革，核心观点是应该不遗余力地打破垄断，明确政企分开的方向，并直言“央企垄断已经成为国民经济的毒瘤，不仅破坏公平竞争，更成为滋生腐败的温床。”而如何解决，刘胜军又将包袱抛给了“顶层设计”。破除国有企业一家独大，早已成为共识，经济学家茅于轼、张维迎等都曾多次公开呼吁。但如果偏激为了发展民营企业，而将国有企业打入冷宫，不免有失公允。诚如清华大学国情研究院院长胡鞍钢所言，“两条腿走路比一条腿走路好”，国企与民企，既是竞争关系，也是互补关系，这是中国特有的经济生态。

所以，打破既得利益格局没错，顶层设计也是中国政改路上必不可少的一项，但这些目的的达成并非要以打倒“摸着石头过河”为前提条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总要优于一竿子打死。不过，带有明显试错性的“摸着石头过河”，并非不顾及方向和外界变化盲目地寄希望于“石头”，还需得时不时探出头来，看看中国现阶段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以及老百姓生活方面的状态，进而因地制宜、审时度势。至于那些停留在岛中央享受惬意生活故而不愿继续摸索前进的既得利益团体，终将被改革的大潮冲出历史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