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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5月9日星期三

孙维世六姨:我想宽恕杀维世的凶手 但你们是谁

核心提示:其实,他们可以用真相换取宽恕。站直了,告诉人真相,让以后的人都知道真相,他们才可能有真诚的忏悔,他们就马上能得到宽恕。一定的。但现在的情况是,杀人的凶手,我想宽恕你们,不诅咒你们,但你们是谁?我想宽恕的,是谁?




本文摘自《我这九十年》,作者:任均,出版社:华文出版社

江青他们那时整维世,主要目的之一是搞周总理。但是维世直到被 害死,也没有屈服。我了解维世的脾气,她倔强得很,肯定是越打她,她越不屈服,打死她,她也决不低头,也不会乱咬一句。她的性格像极了她的父亲孙炳文。一 定是这样的。维世被捕后,直接被关进了北京德胜门外的监狱,死在了那里。

后来听说,是江青派人搞了份孙维世是特务的文件,送到周总理那 儿。过后总理批捕了维世。维世死后,邓颖超曾跟维世的妹妹孙新世谈过这件事。她对新世说:“当时想,放在里面也许比在外面更安全。而且你们(指江青她们) 说是特务,抓了起来,你们得给个交待。”谁都没想到,这么阴险,直接给害死了。邓颖超和周总理曾索取孙维世的骨灰,得到的回答是,作为反革命处理了——大 概就是当垃圾扔了吧。

我想,邓颖超同志说的“你们得给个交待”,指的是政治方面的规则。总理一起批捕的人包括他自己的弟弟、他的养女等。 这说明他这次批捕的对象,是他自己的人。这样的话,政治上的对手就必须对他有个交待,不能任意处置。这里面按说是有平衡有制约的。没想到江青她们胡来,不 按规则出牌,使总理失算,没保住维世。现在有文章怀疑说总理为了政治计算,想让维世死,这也太不着边际了。

“文革”初期,维世的哥哥宁世 ——就是孙泱——也来过,谈话都是围绕“文化大革命”,想不通毛主席为什么会这么干。宁世也在外婆家住过。他相貌英俊,一表人才,是一个文质彬彬、温文尔 雅、又乐观积极的人。他早年留日,颇有才华,很受人尊敬喜爱。在延安时,他曾多次到鲁艺来看我,结果我的几个女同学都喜欢上他了。“文革”开始时,宁世在 中国人民大学当副校长,受冲击很厉害。不久后,人家说他自杀了。听说他死了,我心如刀割!我绝不相信他会自杀,一定是被人杀了。他和妹妹维世一样,没有留 下骨灰——被处理了。我想,革命烈士的后代,怎么会遭如此劫难?对此,我无法释怀。他的妻子石崎也失去自由时,他那几个幼时淘气可爱的孩子,度过了很长一 段艰辛的日子。

短短的一阵昏天黑地、疾风骤雨,宁世、维世兄妹俩,就都没了!我回忆起从小和他们兄妹在一起玩耍,到延安后时常相聚,建国 后更经常往来,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想着这些亲情、友情,我悲从中来,但是又不能有丝毫流露。那时,我们单位给我贴的大字报都跟我们这个大家庭有关系:“请 看任均的社会关系:日本特务孙泱、苏修特务孙维世、反动学术权威冯友兰……”连地上都铺着。真是岁月荒唐呀。

“文革”中邓小平同志复出 时,有了给维世平反的希望。我和一达,还有新世、金山,四个人曾一起到一个地方去看“中央文革专案组”认定孙维世是“现行反革命”的结论。结论总共只有短 短几行字,维世的“罪行”只有一条,就是她“在50年代曾给李立三的夫人李莎送过青年艺术剧院的戏票”。维世和李莎,还有林伯渠同志的女儿林莉,在苏联相 识相熟,是一起从苏联回国的。50年代,林莉曾住在李立三家里,维世只要有戏票,就送给她和李莎。后来,江青掌控的“中央文革”,找不出维世的问题,就拿 十多年前的这件小事,给维世作出了“现行反革命”的结论。

看到这个如此简单的结论,我心里很惊讶。老话儿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江青 她们,却连借口都不用找,随便就说人家是“反革命”了,随便就把人弄死了。那材料不让抄写,是一达还是金山来着,组织我们每人背几句,把给维世的结论背了 下来。然后,以这个结论为根据,由新世以妹妹的名义上书毛泽东,要求给姐姐孙维世平反。

邓小平主政期间,批准了给维世平反的事。但是还没办,他就被“四人帮”和造反派们鼓噪的“反击右倾翻案风”给整下台了。“文革”结束后,才正式开了给维世平反的会。

我 珍藏着几张维世的照片。每每翻看,维世的音容笑貌,总在眼前。宁世死的日子,维世死的日子,我都记下来了,永远不想忘掉。宁世死的日子是1967年10月 6日。维世死的日子是1968年10月14日。维世死了五年以后,家属才得到她死亡的正式通知。没有任何家人见到过维世的遗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 是,到现在也不知道,维世和宁世到底是怎么死的。杀害他们的凶手,一定希望自己被人忘掉,但一定更希望自己被人宽恕。因为,唯有被宽恕了,他们才能免下地 狱。其实,他们可以用真相换取宽恕。站直了,告诉人真相,让以后的人都知道真相,他们才可能有真诚的忏悔,他们就马上能得到宽恕。一定的。但现在的情况 是,杀人的凶手,我想宽恕你们,不诅咒你们,但你们是谁?我想宽恕的,是谁?

“文革”开始时,维世的养女小兰十三岁,无人照料,孤苦伶 仃。维世对小兰视同己出,如掌上明珠,给这孩子起的名字,便是自己的乳名“小兰”。她生前最后的岁月里,一定非常思念和担心女儿。幸喜那孩子天性也坚强乐 观,快人快语。因此,在冰天雪地的北大荒,在举目无亲的长江岸,她活了下来,也成长起来。今天,维世的这个孩子在经历了千辛万苦之后,在海外生活得非常 好,每次回国来,都要来看我,搂着我亲热地叫“六姨婆”。她愿意跟我谈她的妈妈,她一直深深地爱着她的妈妈孙维世。

我想,这足以安慰维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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