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记者卧底报道触动 22岁卖肾者网上揭秘肾器官交易潜规则

晚上8点，电话那头仍有很嘈杂的汽车声音，王彬彬告诉《法制周报》记者，他还在开车。

　　只读到初二就离开学校的王彬彬，看到某记者卧底调查卖肾黑中介的报道后，在其个人腾讯微博上，将一年来卖肾的经历以独白的形式向社会公开，很快引来数百万人的围观。

　　在数十条微博独白后，王彬彬于5月30日发了这一话题的最后一条微博，告诉关心他的人们，“我现在照样过得好好的！”

　　“也许当时我卖了肾也挽回不了什么，真的，不要再把那不是理由的理由让自己再（在）那里度过。我敢说一句，卖肾的那么多，没有几个会是为自己父母生病 急需用钱（而去）的，好好想想父母为什么把我们养这么大，就算是急需用钱卖肾也帮不到你忙，因为最快也得二十天以上，等拿到钱啥都过了，值得吗？”

　　王彬彬口中要挽回的“什么”是一场爱情。6月5日接受记者采访时，王彬彬称，为爱而疯狂的这场卖肾经历，终于让他明白，什么叫“冲动的惩罚”。所幸的 是，他最终没有卖掉肾，能够平静地回到原来的生活，“但更多的人，他们在卖掉自己的肾后海吃海喝，一两个月又回归贫穷，而身体却再也不能恢复到以前了！”

　　卖了肾有了钱好找回女友

　　王彬彬是他的化名，除了卖肾这段时间跑了几个城市外，他一直生活在四川广安。

　　“我初二以后就出来闯社会了，一出来就学开车。”还在车上的王彬彬接到记者的电话后，尽管现场的环境有点吵，仍愿意详细聊聊他的过去。“开车开了快十年了，小车大车都会开。”王彬彬说，钱当然赚了一些，但也没有存下多少。

　　因为一场爱情，让王彬彬突然偏离了原来的生活轨迹，并在他22岁的人生经历中添上了极难忘的一页。

　　“有些情况，我都在微博里详细介绍了，关于这一节，你就看微博吧。”

　　王彬彬的微博上，最早的记录始于2011年4月19日。这一天的14时19分，王彬彬在网上发帖求助，“我要在广安找人，她电话关机，QQ加不进去，我这（怎）样才能找到她啊，求高手帮忙。”

　　2011年4月25日，王彬彬在自己的QQ“说说”框里又嵌上了这样一句话，“假如你爱上了两个人，那么就请你选择第二个，因为你爱第一个的话就不会爱上两个人。”

　　两天后，王彬彬将一段“8090经典语录”抄录在自己的QQ空间里：“不会再一次次故意地靠近你，不会再为发你一条短信而绞尽脑汁却还假装成群发的样子，不会再特意去改变状态，只为写给你看……这一次，真的决定离开了，到没有你的世界里重新呼吸……”

　　很显然，女朋友的隐身不见，让王彬彬只能在互联网的虚拟世界里倾吐心声，他期待这种表白有一天会让女友回到他的身边。

　　但奇迹没有出现。

　　王彬彬想到了一个极端的办法，他决定通过网络中介，将自己的一个肾卖掉，“有了钱之后就有更多的条件去找她。”

　　2011年5月2日，王彬彬在自己的QQ签名上发出了“本人急需卖肾”的消息。

　　供体生活苦不堪言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王彬彬仍然坚持在QQ签名或QQ空间里，把自己对女友的思念和期待写了下来。“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一直幸福下去呢？”2011年8月26日，王彬彬的QQ签名发出了这样的感叹，而这时他已走上了在全国各地辗转卖肾之路。

　　“你是怎样找到需要买肾的人的呢？”

　　面对记者的提问，王彬彬说，这很简单，你只需要在网上输入“卖肾”二字，就可以收集到很多中介的信息，“一般都是网上先聊好，然后打电话具体联系，他们讲的情况和到现场看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王彬彬说。

　　一年之后的2012年5月29日，王彬彬在看到杭州“卖肾车间”的相关报道后，决定以独白的形式在互联网上将自己的经历写出来以告诫其他人。“我打电 话给卧底记者山姆哥，将写好的帖子转给他，当初也没有想到这样火。”记者注意到，5月29日、5月30日，腾讯微博专门为王彬彬的“独白”开了一个话题， 围观者达数百万人。

　　“昨天看到山姆哥在网上发布的黑市卖肾，让我很自然地想到自己去年也走上那条路上的经历，（他们）拍到的那个中介竟然是我去年去过的那个，感触颇深。 看着一个个执著的年轻人呆到那里死等，堕落，真想象不出我去年也会是那样，在他们觉得是没办法的办法中等待着那笔钱，所有的希望都会寄托在那上面。”5月 29日，王彬彬发出的“独白”第一声如是开篇。

　　“去年的5月1号，是我走上卖肾之路的开始。”王彬彬接着说道，当时的原因就是希望能拿卖肾的钱换回女朋友。

　　王彬彬回忆，刚开始的时候，他通过网络搜索到那种交易价格几十万的中介信息，“但那个要先交钱，是骗人的”，王彬彬多方了解后发现，市场上真正的交易价格（即落到卖肾者手上的钱）基本上不会超过4万，超过这个价格的都不靠谱，他继而选择了“标价合理”的中介。

　　王彬彬称，自己卖肾之路的第一站在福建漳州，“但那里条件太差，什么也没有做成。”差到什么程度呢？王彬彬形容道，“那被子都黑黑的，感觉很多油。”

　　但刚开始的时候，中介还是给了他很“客气”的待遇，专门叫了人到车站来接他，“感觉到心里的不踏实和迷茫”，“到了那里，一进屋，看到还有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人在那里面躺着。”从这个时候起，王彬彬和他的同室有了一个新的称呼——供体。

　　在等待配型的过程中，中介会找一个居所将他们养起来，但苦难也从这时候开始考验供体们的肉体和灵魂了。

　　“基本上我们在那个屋里的人，为女人的多，”王彬彬说，“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全都是苦中作乐，连吃个冰棍都会那么开心。都没有用电话，感觉自己从人间消失一样，每天都会想着自己能早点卖掉。”

　　但供体们的希望并不总是能很快地实现，王彬彬到达漳州七八天后，仍没有被通知做任何检查。等了半个月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板”放弃了王彬彬这单生意，把人放了。

　　“发”到济南并未如愿卖掉

　　但王彬彬没有放弃。他和另外一个同样被放弃的卖肾者拿着车钱，继续寻找新的中介。很快，他们来到了长沙。

　　“在长沙呆了一个月，也是什么情况都没有。”王彬彬说，黑中介每天把大家锁到屋里，几天才发一包烟抽，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后，王彬彬选择离开那个中介。

　　此时，王彬彬的卡上仅有90多元钱。后来，他又找自己的姐姐要钱，拿着姐姐打来的钱买票去了杭州。

　　王彬彬找到的杭州中介，正是卧底记者“山姆哥”暗访的地方。当时正是夏天，王彬彬被安排住在顶楼，“房间也就几平米，开始就3个人，后面人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有11个人，晚上热得睡不着。”“每天买菜的钱也就20块不到，十几个人吃，吃的全是那些烂菜。”

　　王彬彬的“供体生活”苦不堪言，“连炒菜的油没了都不给买来，给我们抽的烟就是两块五的。”王彬彬回忆道，这样的日子一直要持续到你快“发”出去了，“最后一天可能对你好点，因为那时你会让他们赚钱”。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漫长等待后，王彬彬终于被“发”到了济南。

　　“我当时给‘发’到济南的时候，一天检查全过，抽了N多罐血，住的是宾馆，想吃什么都能给你买，抽的都是好烟，让你看到希望。”

　　然而，化验的结果并没有让王彬彬和中介真正看到希望，检验结果显示，王彬彬的血管变异，不符合肾移植条件。

　　“现在看来，真得感谢这次的结果，不然，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肯定会卖掉那只肾。”王彬彬讲叙。但中介看到这样的结果显然不高兴，第二天就把王彬彬支到了宾馆去，“说晚点看看，找医生商量能做不？”

　　“等了一天没有结果，最后我用身上唯一的十几块钱打电话催他们，他们说晚点过来。”过了一段时间后，中介拿了两百块钱让王彬彬自己回家。

　　黑市交易不可信

　　“你先后去过3个卖肾的中介，他们到底是怎么样操作肾器官交易的？”面对记者的这个问题，王彬彬说，一般的中介都只会口头告诉你一些情况，不会跟你签书面协议的，“就是一个相互欺骗的过程，看谁能玩得过谁！”

　　“从进入黑中介作为供体被养起来，到完成卖肾的整个过程是这样的：首先是基本检查，要求没有乙肝，尿检得过，做心电图、打肾B超；等所有检查全部过关 以后，就是配型了，配型的结果得一个星期后才能拿到；配型结果出来后，他们会先发到他们自己的内部群上；最后，那些做患者的中介，在网上看哪个供体的配型 与患者的配型配上后，便会主动与做供体的中介联系，谈价格。”

　　王彬彬坦陈，当价格谈好后，供体便会像物流的货物一样，被“发”出去。“他们会安排一个人跟单，到了患者所在的医院后，做患者的中介会联系医院做‘大检查’，包括检查淋巴病毒，做血管造影等，主要是看你的肾是否适合手术、能不能做、有没有血管变异等等”。

　　“这些中介都有一个自己固定的医院”，王彬彬说，大检查做完后，供体会被送到医院护理，由患者的亲属来照顾你。

　　“人的肾配型分6个点，配型偏的会断点，如果要配上6个正点，比中六合彩还难得多，全世界可能有那么一个人，或许一个都没有。只有那样才会没有排斥，配的点越多，排斥越小。如果要快只要血型一样，大检查全过，就可以做，不用配型的，所以会快点。”

　　“很多情况下只配上一个两个点，中介都会去改（结果），说配上了4个，很多人都被蒙了”，王彬彬说，“只要换上去不死人，他们都敢换，这就是他们的原则：赚钱！”

　　“黑市中介的主要联系方式，就是他们的QQ群，基本上都是网上认识的，很多合作过的人甚至连对方都没有见过”，王彬彬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