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熙來和薄一波之間詭異的巧合

    隨著壯觀的薄熙來審判落幕後，何頻和黃聞光發現，薄熙來與父親薄一波的命運竟然有不少詭異和怪誕的相似之處。何頻是明鏡出版集團創辦人，黃聞光則是華裔作家，兩人共同著有《中國權貴的死亡遊戲》一書

    薄熙來和薄一波之間詭異的巧合

    何頻、黃聞光

    似曾相識

    對薄熙來的兄弟姊妹而言，2013年8月下旬，薄熙來戲劇性的庭審很可能是一個惡夢般的似曾相識。

    36年前，他們的父親、前中國總理薄一波在北京的體育場裡，當著數千人面前遭到“批鬥大會”。遭受批鬥迫害的薄一波，脖子上掛著“叛徒和腐敗官員”的牌子，不太光榮地繞行會場一圈。妻子胡明則死於一個相當怪異的情況下，當時她人在火車上，正被人護送回北京以揭露丈夫罪行。

    薄一波在北京的體育場裡，當著數千人面前進行“批鬥大會”。

    讓我們將時間快轉回到現在。在剛剛結束的審判中，薄一波的兒子、前政治局委員以及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被控以受賄、腐敗和濫用職權；同一時間，因謀殺英國商人尼爾‧海伍德而遭判處死緩的薄熙來的妻子谷開來，在當局強迫下做出對丈夫不利的指證。

    1960年代的薄一波，或許看在自己曾是協助毛澤東建立共產中國要角的份上，並不輕易妥協，甚至要求批鬥大會上能公開為自己辯護，但他的願望沒有實現，反倒是這種蔑視的態度為他換來12年的監禁。

    有趣的是，薄熙來在這次審判中也表現出類似姿態。五天庭審時間裡，薄熙來開展轟轟烈烈的反擊，有時在外人眼中看起來更像場鬧劇──他否認檢察官的所有指控，推翻自己的供詞，猛烈攻擊出庭作證的朋友、助手和商人盟友，回應谷開來的證詞時，他指責谷是個吸毒者，精神狀態極不穩定，甚至與前重慶公安局局長王立軍發生外遇關係。

    這些法庭上膾炙人口的攻防表現，通過中國版的推特（Twitter）──也就是微博，呈現在公眾前。薄熙來的支持者稱讚他口若懸河的風采，而官方媒體把他譴責成一個狡猾的歹徒，拒絕承認自身罪行。

    由於當局已經將薄熙來的證據精心設計過了，所以有罪判決幾乎不用懷疑，等在他面前的，大概就是在鐵幕後度過餘生，而且仔細研究後，我們就能發現薄一波與薄熙來政治生涯奇妙的相似處。

    胡趙嫡傳弟子拉薄熙來下台

    薄一波出生於1908年，年輕時是個地下共產黨員，1931年因而被當時國民政府的最高統帥蔣介石逮捕入獄，判處八年有期徒刑。隨後，在一些共產黨高級領導的授意下，薄一波假裝承認罪行，並且在當地報紙發表反共聲明來獲釋。1949年，共產黨擊倒國民黨贏得政權，薄一波擔任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任的財政部長及副總理。

    十幾年後來到毛澤東動員群眾以鞏固權力的文革期間，薄一波的政治生命也在此時戛然而止。在黨內，薄一波是個容易受攻擊的目標，原因在於他咄咄逼人的個性以及與毛澤東走得近，薄的政治對手翻出他過去所發表的反共聲明，將薄一波貼上叛徒標籤，即使毛澤東心裡明白真實情況是什麼，仍默許迫害繼續進行，薄一波遂成為自己奮鬥建立的國家底下的囚徒。

    為了讓薄一波入獄更具正當性，政府在全國範圍內展開不少宣傳攻勢，揭露其“腐敗及資產階級般的生活方式”，罪狀包括看外國電影和擁有14件冬裝（薄一波一家共八口人），按照今日標準，這些指控微不足道，甚至還有點可笑，但就足以把薄一波送進監獄長達12年。

    毛澤東於1976年逝世，兩年後薄一波獲得正式平反，他恢復了副總理的職位，並且成功進入中央政治局。儘管在獄中遭受一連串惡劣對待，薄一波仍忠於毛澤東的共產主義的意識形態，當1989年學生在天安門廣場遊行，大聲要求民主改革之際，薄一波站在強硬派那一邊，支持使用武力鎮壓，並把具改革意識的前總書記胡耀邦和前總理趙紫陽趕下台，後者失勢後即被軟禁，直到2005年去世。

    趙紫陽失勢後即被軟禁，直到2005年去世。

    諷刺的是，超過30年後，於這場權力鬥爭中將薄熙來拉下台的，正是那些被視為胡耀邦和趙紫陽的嫡傳弟子。

    現年65歲的薄熙來在享有政治特權的家庭裡長大，從小與許多中國未來重要的政治和商界領袖一同就讀精英學校，文化大革命當父親薄一波遭到清除時，薄熙來和兩個兄弟在789營被關押了近五年，789營是一個勞動再教育營，超過60名被監禁的黨的領導人的子女都在這裡。

    薄熙來的劇本不會這樣寫

    薄一波於1990年代初期退休，薄熙來因此順利繼承了薄家的政治遺產，其仕途可謂平步青雲，一路從縣委書記到大連市長，再到商務部長、中央政治局委員和重慶市委書記，不過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薄熙來的政敵批評他發起激進的毛主義運動來迫害對手，正如毛澤東對待薄一波的方式一樣，此外薄熙來還採取民粹主義的立場，大力拒絕民主改革。

    最後，薄熙來自負的個性與毫不掩飾的狼子野心，促使了王立軍叛逃至美國駐成都領事館，妻子谷開來毒殺海伍德一事於是浮出水面，薄熙來的對手終於找到足以摧毀他的把柄。

    命運就是這麼巧合，薄一波在文革面臨腐敗和濫用權力的控訴，眼下的薄熙來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薄熙來收受高達300萬美元的賄賂，且挪用100萬美元的公款；就私生活而言，薄一波跟薄熙來皆遺棄了在生命低潮期最支持他們的糟糠之妻，隨著政治生涯乘風高飛，兩人不約而同娶了更年輕、更具吸引力的女性，可是這第二個老婆也都對丈夫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害。

    或許很多人會把上述幾點歸因於純粹巧合，但一個不能忽視的事實是：薄熙來和他的父親都是封建制度下的產品，對他們來說，殘酷的權力鬥爭就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Damocles sword，比喻臨頭的危險），倒台乃是不可避免。

    在中國，該拔擢哪位官員仍是由少數的黨內大佬關起門來決定，因此權力過渡總是充滿陰謀和激烈的派系鬥爭，政治精英必須仰賴家庭或個人關係、迫害他人甚至謀殺才能晉升。當薄熙來受野心驅動，與盟友共同密謀奪權之時，他的不幸似乎就已經註定了，因為他的對手也將用類似的陰謀來對付他。

    薄一波有能力重振其政治生涯，並活得比毛澤東長很多，但薄熙來的劇本不會這樣寫。

（《每日野獸報》The Daily Beast，2013年8月27日，蕭憲聰翻譯）